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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23-06-28 09:40

老藤是当下时代具有饱满丰沛创作活力和家国襟怀的作家,他想象和建构的小说世界灵动俊逸而又坚实沉稳,日常生活的浮光掠影、官场的宦海沉浮、历史沧桑巨变的惊心动魄、东北亚文化的兴衰更迭等,都成为老藤文学江河中静谧的潜流,这个绚丽多姿的艺术王国充分地彰显出老藤卓尔不群的才华和恢宏的气度。早期的《腊头驿》《樱花之旅》《无雨辽西》《鼓掌》绵藏蕴蓄着老藤现实主义的美学精神,遗憾的是这些作品并未能够激发批评家阐释的欲望;而近年来,《战国红》《刀兵过》《北地》《北障》《铜行里》等经典长篇“集束手榴弹”构筑的创作谱系则形塑了老藤的“情感内宇宙”,它们的存在是老藤持续探求存在之真的生动映现。老藤复活了并不如烟的历史和文化,让传统和现实的光芒照亮前行者的道路,他的执念与豁达使得他的小说意境悠扬洗练而辽阔高远。在甚嚣尘上和泥沙俱下的文学时代,老藤始终从容地坚守着镇定自若且波澜不惊的处世哲学,他的文化信仰铸就了其小说铮铮铁骨的内在气质和力量。作为小说家的老藤犹如桀骜不驯的奔腾骏马,以虎啸长鸣的姿态游牧在“北地”的时间荒原中,娓娓道来那里的生命传奇和不朽诗篇。


一、“大历史”中的精神证词

长篇小说《北地》荣膺2021年度“中国好书”的殊荣,老藤横溢的小说才情得以汪洋恣肆般地展露。《北地》是老藤匠心独运的泣血结晶之作,在主人公常克勋半个多世纪的生命进程中交相辉映出北疆开拓者们的拼搏奋斗史诗,于“一代人”的情感召唤和心灵共振中演绎出历史与生活的全部奥秘。因此,作为承载着宏大叙事功能的《北地》,不仅是纯粹“英雄”与“主义”之间的耦合,更加渗透着老藤的个人记忆和精神漫溯,他以历史的壮阔眼光和史学家的笔致在琐屑的微言中寄寓着思想大义,个人与历史就如同星与光,成为彼此互证的存在。在部分宗教神学论者和哲学家的理解视域中,历史是由神或者世界理性创造的,这个世界理性犹如不依存个人意志存在的绝对精神支配和主宰着历史发生的一切。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历史与个人之间的关系给予了经典性的阐释,他们认定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它并不拥有任何无穷尽的丰富性,它并没有在任何战斗中作战!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为这一切而斗争的,不是历史,而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历史并不是把人当作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历史本身构筑的文化空间是探寻个体生命价值的底色,而跃动着历史余温的个人创造历史之际又让囚禁于纸页上的人与事获得了普照的阳光。正是源于这种历史观念的深刻启迪,老藤以常克勋、毕克功等北地建设者的青春和命运之歌,谱写昭示着行将被遗忘的历史;与此同时,又在充满光荣与梦想的北疆苦寒之地斧凿雕刻着奉献者的生命图谱。《北地》中老藤以历史“减法”的方式有效地隐匿了“大历史”的真实存在,取而代之以个体的生活和生命细节再度重唤了我们对共和国初期北地艰难岁月的遥想。小说中以格拉秋山、红花尔基、墨尔根、奇克、稗子沟、卧虎山、伊林密等27个地域连缀出常克勋在北地的人生光影,每处都留下了令他刻骨铭心的永恒记忆,那里深藏和镌刻着他招魂(找魂)的生命精髓和要义。格拉秋山常克勋与褚三禄对志愿军烈士的祭奠;执政红花尔基时与酿酒师蓝水瑶之间的隐秘情愫;在墨尔根因阻止建立驿站博物馆留下的遗憾;在锦河遭遇事业的滑铁卢而身陷低谷;乃至后期对铁西区和凤鸣街改造失败的悔恨。北地的历史卷轴中既浸染着常克勋昂扬壮烈的辉煌时刻,也不免渗透着他不堪回首和心旌摇荡的岁月,它们共同铸塑了常克勋扎根北地的生命愿景。老藤笔下的常克勋并非被众人顶礼膜拜的圣徒,而是被星辰大海(浪漫)与人间烟火(现实)共同成就了他在北地的“人生海海”。那个英勇无畏、驰骋疆场的常克勋具有了凡俗“人”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


格拉秋山的十八烈士墓和狍塚是对常克勋北地生存境遇的生动隐喻,那是对他光荣和传奇的历史见证,常克勋由此表明了他对北地的敬畏之心。那些刻印在常克勋内心中伫立风雪傲然挺拔的狍子身影,便是他在生命弥留之际对那个刚强热血英雄的回眸,那是永不消逝和磨灭的浩然正气,作为屹立于天地之间的精魂将永驻于后世子孙的血脉和骨子里。与其说常克勋是为自己寻找失去的魂魄,毋宁承认他是在追寻长眠于北地中的伟大精神。常克勋晚年执着心念的个人传记决然不是自我标榜的虚妄之想,而是警醒历史后来者对于北地的凝望和感恩。于是,老藤笔端的北地就不仅单纯性地表征为地理意义上的空间,更为重要的是它成了召唤人们情感和记忆的精神旗帜,它无声地给予我们力量,让那些失去了方向的迷途羔羊看到希望的光亮。


常克勋曾经在战争的枪林弹雨中练就自己的倔强和血性,那种坚强不屈、刚正不阿的高贵品质,使其在北地的过往生涯中拥有了堪称精彩的历程。每一个驻留地都留下了常克勋为之奋斗跋涉的足迹和那些为人称道的动人故事,正是这些弥足珍贵的生命瞬间刻印出了北地历史中的常克勋。如今的常克勋虽然罹患阿尔茨海默病而瘫痪在病榻上,他只能在无限的时光追忆中重新漫溯自己的精神道路。从格拉秋山到阿穆尔,不仅是地理空间上的转换,更重要的是它表征着常克勋在北地的心路历程,正是这些奔涌不息的生活光影静默地见证着他在北地中游荡的魂魄。这些令人难以忘怀的悠远岁月,既有“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畅意,亦不乏“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北地照耀了常克勋光辉的人生岁月,也映照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坎坷与蹉跎。每个现实中的生命个体都会拥有记忆的基本辐辏原点,以此形构出那些难以计数的生活诗篇。北地如同常克勋精神的源泉,那里的风花雪月和草木山川都与他的生命融汇在一起。对于常克勋而言,北地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精神围城,那里润泽着他鲜活跃动的灵魂,让他在漂泊的羁旅人生中寻找到最后的归宿。招魂(找魂)虽然具有民间原初意义上的混融信仰之义,但更重要的是复活了常克勋永不熄灭的精神焰火,常克勋的肉体和魂魄就像北地的清风雨露一般,永世长存于宇宙天地之间。当然,在常克勋身上异常清晰地浸润着老藤的文化信念和追求,常克勋的人生抉择和他走过的道路就是老藤的精神寻根,在人、岁月、生活的多维光景中重返历史,以及抵达他理想的故土家园。在小说的题记中,老藤如此深情地写道———“谷穗回顾根部,不仅仅是致谢大地”。同样,老藤、常克勋抑或那些想“回到”北地的人,或许他们的真正意念并不是寻找或追忆那些似水流年,而是要在回忆或者“虚构”的意义上建构出永不磨灭的文化品格和精神丰碑。魂兮归来的“北地”,言兹在兹而须臾不忘,老藤以“北地”之门成功地开启了东北文化复兴的光明之路。


二、反思的“寓言”与灵魂“忏悔录”

老藤毫不吝啬笔墨,慷慨地书写了常克勋光荣传奇的史诗人生,那里面既饱含着他在北地建功立业及风光无限的生命巅峰,同时又承载着他遭遇的挫败和悔恨。《北地》的精妙就在于并没有单向度地呈现常克勋的人生图景,而是在现实生活与“人”的意义上还原了他在北地奋斗跋涉的生命历程。如同北岛在他唯一的长诗《歧路行》中写道的:“我是看守自己一生的狱卒/让钥匙的奔马穿过锁孔之光/我是年老眼瞎的图书馆员/倾听书页上清风与尘土的冥想/我是住在内心牢笼的君王/当绸缎从织布机还原成晚霞/目送落日在铜镜中流放。”诚然,常克勋面临的现实劫难与北岛所背负的历史滞重有本质性的差异;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在穿越精神炼狱后实现自我新生,那是一种因矛盾和犹疑产生的苦痛,更是无地彷徨时刻最后无奈的抉择。因此,常克勋的那些真诚的个人性反思及其带有救赎意义的忏悔,便成为其追忆北地生命之旅的精神动力学。常克勋是典型的现代儒士,他的言谈举止和行事风度都显露着儒家文化的深刻印痕,他继承着中国古代士大夫文人那种兼济天下苍生的现实关怀,他是那种真正地忠君爱民的、国士无双的侠之大者,而这正是北地精神的历史显影。


显然,老藤的勃勃雄心在于以巨大的精神凝聚力量引燃深藏于北地的历史和文化传统,在他近年的长篇小说《刀兵过》《北地》《铜行里》中试图实现他的文化抱负和愿望。老藤深受儒家文化的浸染,他的小说肌理中便不可避免地带有孔孟思想的气息,正是这种文化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得老藤的小说具有夯实厚重的底蕴。对于自己小说观念的形成,老藤曾坦言道:“我在小说创作上得益于传统儒家文化的滋润,儒家倡导的‘仁道’‘恕道’和‘五常’理念构成了小说人物的基本骨骼……一个作家,能将本民族精神文化诸元素进行提纯,然后作为血液倾注到文学作品当中,这部作品就有了通达的经络,就是活的作品,我在努力追求这种境界,不为别的,只为传承。”[1]《儒学笔记》是老藤解读儒家文化的集大成之作,他以现代人的目光对儒家思想的现代启示、《易经》的人生哲学、《孝经》中“孝”的辩证观念、古礼之法等做出了新的阐释。老藤尤为重视儒家经典中的“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对此,他认定“一个人做了高官就以为自己学识也高人一等,不需要再学习的感觉是愚蠢的;而一个满腹经纶之士,如果归隐山林消极避世,同样也是对学问的糟蹋”[2]。于是,我们发觉,无论《刀兵过》中的王克笙,还是《北地》中的常克勋,抑或是《铜行里》中的石洪祥,他们都是铁肩担道义、心系民族国家的英雄,甘愿为天下倾尽生命最后的余热。老藤以儒家的入世精神作为思想的引擎,在大历史的帷幕中牵动着个体生命的抉择,以勇往无畏之姿面对历史与现实的劫难,从中不难感知,老藤以折返北地(东北亚)的方式镌刻着自我审视和体验的心灵宇宙。那些不尽相同的历史面相犹如印象之虹般聚合进小说叙事的核心磁场,以此还原出带着强烈内情感视野的北地世界,这个场域由不确定性的空间指涉渐趋地成为具有巨大象征魅力的精神家园,令人心向往之而无限眷顾。作为一个骁勇的小说战士,老藤在其笔端虚构的人物和故事中借以完成自己“精忠报国”的宏愿,他在以小说写作的方式还魂,其个人的历史和文化记忆方能此情绵绵无绝期。


《北地》中的常克勋既有刚毅果敢的硬汉气质,又不乏内心的柔软和温情,在辉煌胜利的时刻不骄不躁,当人生陷入低谷落寞时又能够坦然地面对。老藤有意识地将常克勋在北地的生命行旅分割成错落有致的构成,那些不期而遇的遗憾让常克勋的人生获取丰富的馈赠,也让我们在回望北地时勘探了一部伟大的心灵传记。作为北地的建设者,常克勋早已经将自己的生命消融在他深沉热爱的土地上,他内心深处的灵魂之眼从未停止对于北地之历史文化的凝眸,他在北地的广袤大地上不断行走,在苍茫无尽的荒原上书写着他的“生命诗学”。从格拉秋山十八烈士墓的永恒怀念、红花尔基与酿酒师蓝水瑶之间的隐秘情愫、锦河时期遭遇事业的滑铁卢、伊林密时与毕克功的钼矿之争、铁西区和凤鸣街改造的失败、老鳖湾填湖行动的自责等,常克勋历经着五味杂陈的现实人生,这里既有着春风和杏花儿般的甜蜜,又充盈着数不尽的凄风苦雨。正是这样丰盈曲折、风雨兼程的道路,让晚年的常克勋穿越时间的阻隔重返北地记忆时才如此温暖和动人。老藤的智慧在于他没有让常克勋成为圣人般的北地拓荒者,而是在喜怒哀乐的悲喜中还原了一个带着世俗烟火气息“人”的意义上的无畏者,他活在光荣与耻辱、成败与得失之间,以血肉之躯砥砺着时代的风暴,绽放着真理和信仰的花朵。常克勋的招(找)魂之举便是要重新吟咏自己在北地的生命之歌,他所勾勒的自传提纲可视为其泣血撰写的“生活之书”,为心念不忘的北地,更为自己寻找虔诚的皈依。小说中的常寒松与好友任多秋共同担负着为常克勋招(找)魂的使命,他们共同踏上父辈曾抛洒热血开疆辟土的北地,希冀在那片寄寓着梦想的遥远之地为常克勋寻找到最后的归宿,每到一处都会触摸到常克勋曾经驻足的生命印记,在不间断的追溯和精神寻根中映射出一个人的北地梦幻与宿命。常寒松精通摄影艺术,每到一处他都会以影像的方式记录那里的风物人情,用“风俗画”的方式抵达常克勋所谓的灵魂寄托之地。而任多秋的身份是新闻评论家与专栏作家,曾是名噪四方的笔杆子,他要凭借着手中的笔为常克勋著书作传,再现其波澜壮阔的英雄生涯,在北地的历史卷轴上描摹着常克勋浩气长存的写意人生。


老藤在《北地》中还着力蓄意写出了常克勋的自我反思和追问,小说中为常克勋招(找)魂的时间进程同时亦是他个人的忏悔录,于是,病榻上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常克勋便成了令人望尘莫及而语出惊人的“思想家”和“哲学家”。常克勋那些略带偈语禅意的言论带着他对既往人生的真实期许,此刻他才真正地在阳光下抖落了枝叶和花朵,在枯萎中随时间而进入穿透表象和实利的“真理”世界。因此,榻上呓语实则构筑成一个带着强烈自省意识的常克勋,他与常寒松和任多秋遍访北地招魂的常克勋之间互为表里,即灵魂中的常克勋对现实自我的拷问,在哈贝马斯“对话”意义上实现了否定中的肯定之义。《北地·引子》“榻上呓语”中指出:“我是一条快要风干的鱼,躺在龟裂的湖底,能听到地下河水哗哗的响声,我和流水间隔着板结的大地。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鱼将改写历史。”[3]实际上,呓语中鱼对历史的改写便意味着常克勋试图重写他在北地的生命史,以此弥补他在北地留下的全部悔恨和遗憾。于是,常克勋的招(找)魂便不仅是为了寻找追逐在北地经历的旧日时光,而是最大限度地填充那些生命中有待完成的空白,其作为思想和精神的余绪无声地缱绻在常克勋的历史回望中,那些不言自明的低迷衰败之音总是会游荡在他心灵的夜空。在那些榻上呓语中,我们仿佛相遇了另一个常克勋,他将批判的斧头无情地挥向了自己,选择如履薄冰般地敞开自己被囚禁的心扉。正因如此,常克勋的忏悔才显得掷地有声———“我与未来的自己在黄昏里相遇,未来的我疲惫而木然,用竹梢扫帚在墓园清扫落叶,扫帚划过地面如同钟摆在晃动,山上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似乎想唤醒什么。殉道中的悲号与歌声没有本质区别,倾听歌声,也应该关注呜咽。”[3](163)“毁灭有价值的东西,那是悲剧的导演,我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一个蹩脚的导演。如果铁西是面镜子,照出的是我的急功近利,我不想人们用铁西今天的高楼大厦夸赞我,言不由衷的表扬比骂人还刺耳。”[3](308)倾听呜咽与作为毁灭价值的悲剧导演都是常克勋北地人生的另一重面孔,它与那个意气风发而声名显赫的常克勋共同连缀还原了大历史中真实的常克勋,这才是常克勋完整的魂魄,也是他试图想要呈现给世人的面相所在。


小说尾声中的榻上呓语指明———“如果你对曾经做过的错事无动于衷甚至心安理得,那是你因麻木带来的福分。我敬畏北地命门,因为它像一只远古的眼睛在凝望我,我不敢与它对视,尽管我已经竭尽全力。”[3](428)与其说《北地》是常克勋寻找灵魂归宿的一部大书,毋宁承认这是对北地本身的历史追忆。《北地》不仅充当着常克勋个体生命的安魂曲,同时老藤也借以寻求到自己小说创作的命脉和灵魂。当常寒松与任多秋风尘仆仆地完成所谓的“北地招魂”时才知晓,常克勋病中顾念的并不是民间意义上的“找魂儿”,而是要找寻北地之魂。因为常克勋内心深知,找到了北地之魂也就意味着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所以,真正令常克勋心旌摇曳的并不是常寒松与任多秋遍访游走的那些北地各处,而是那张名为“北地炊烟”的照片。在常克勋骨子深处,那个由田野、村庄和炊烟构成的世界便是他的北地之魂。常克勋语重心长地言及道———“你这张嘎仙洞的照片好,好在炊烟上,有炊烟就有人气,有炊烟就象征着生生不息,我们开发建设北地,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血汗,不就是为了村村有炊烟吗?炊烟在,北地就有呼吸,魂儿就没丢。北地了不起呵,嫌弃和遗忘北地是不公平的,北地宁可耗光用尽,也要赡养年轻的共和国,这是长子担当啊!”[3](434)如果说嘎仙洞是北地的命门,那么北地便是常克勋的命运之门,拓跋鲜卑古老的祝词———“悠悠之怀,希仰余光。王业之兴,起自皇祖。绵绵瓜爪,时惟多祜。归以谢施,推以配天,子子孙孙,福禄永延。”[3](430)常克勋借由北魏太平真君拓跋焘派遣中书侍郎李敞祭祖时刻的铭文祝词以明志,作为北地之子,他希望自己挚爱的土地同样可以世代昌隆,福祉永生。“志得意满”的常克勋安详而没有遗憾地永远离开了他深爱的世界,如同诗人冯至所写下的———“我们准备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仿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真正令常克勋魂牵梦萦的是北地繁荣的人间胜景与向阳而生的朝气,他的追梦赤子心终于在生命即将停驻的时刻找寻到了应有的抚慰,北地漫卷的生活烟火及其曾经的壮丽辉煌,使得常克勋如愿地带着心念之魂永远地凝固了自己时间的指针,以永恒的静默之姿聆听着北地世界的万千回响。


结语

在布封“风格即人”的意义上理解老藤和他的《北地》能够发现,老藤以有意味的形式开辟了小说美学的新范式,以表现的深切和格式的别致书写了一个人的北地魂魄书。小说中的榻上呓语构成了与主体相呼应的副文本,这种彼此叠印的故事讲述方式使《北地》具有了后现代主义的气息。老藤既专注于新的小说技艺的营造,同时又没有将伦理道德的关怀彻底悬置,他让东北亚的历史和文化重新鲜活起来,在有限的时空世界中结构出无穷宽广的“宇宙”,使得汉语小说的写作拥有了新的可能,彰显了小说家非凡的想象力和结构小说的智慧。“结构力归根结底取决于作家的世界观和精神视域的宽度,以及人文修养的厚度……小说家在完成故事的同时,需要完成自我的塑造,他的责任是在呈现故事时同时建构意义世界,而不是事件的简单或复杂的叙述。”[4]《北地》最大的意义亦不在于雕刻常克勋找魂的秘史,而是让北地的精神和人文之光照耀当下的时代。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指明:“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5]小说乃老藤的“经国之大业”和“不朽之盛事”,《北地》熔铸着他的文学理想和济世之心,因此,无可争议地成为他小说创作史中的经典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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